空气之中犹如凝固了一般。

微风轻拂，阳光倾洒，御花园里的各色鲜花依旧争相斗艳，似是旁观者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。今日御花园的气氛似乎由于石见的到来而变得有些不同，一度异常的凝重，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
君墨晔注视着石见，目光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强横和威严，有的只是畏惧。

君琪儿“泪眼婆娑”地望着石见，拉着石见衣服一角的手一直没有松开。

君海望着石见，心中五味杂陈。此时此刻，他已然做好了随时起身挡在君墨晔身前的准备，一旦石见准备动手。不管石见是否救过他们兄妹二人的性命，只要石见要杀君墨晔，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救下君墨晔，即便是付出生命，因为他是他的父亲。

石见神色平静，目光注视着君墨晔。

气氛安静至极，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
忽然，突如其来的一声微叹让气氛似乎又有了变化。

石见微叹了一声，目光从君墨晔的身上移开，转身望向远处的天空。

空中白云飘飘，鸟儿齐飞，一切那么和谐。

石见平静道：“杀你于我而言无任何好处，何况他们兄妹二人还在这里，看在他们的面子上，我也不会动手。你我本质本就不同，不管你是一个怎样的帝王，是百姓拥护的也好，百姓唾弃的也罢，但你始终是一个帝王，你需要活着。”

石见转过身来看着君墨晔继续道：“方才我几乎没有怎么说话，一直在看着你，就是想看看你，看看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，或许我已经找到答案了。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见我，但这都不重要，因为我要见你。”

石见接连说了很多，但君琪儿与君海从他的话里只找到了一个重点，那就是 石见不会杀了他们的父皇，知道这便够了。二人对视一眼，长长地缓了一口气，紧绷着的心立刻松了下来。

石见盯着君墨晔的眼睛问道：“你还有想问我的吗？”

君墨晔的身体像是和椅子黏在一起了一般，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，既动不了也说不了。

石见默认地点点头，说道：“看来你是没有问题想问我了，不过，我倒是有问题想问一问你。”

听到石见有问题想问君墨晔，君海微微皱眉。

君琪儿直接问道：“石大哥，你想问父皇什么问题？”

石见沉默了会，开口道：“十五年前的顾将军一家悄无声息地从禹水城消失一事，不知皇帝你还记得多少？或许说你还就不记得？”

君墨晔终于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，瞳孔微缩。此时的他，心中的恐惧虽然还未完全消失，但他听清了也听懂了石见问的是什么，后面的连续两问，让他大致猜到眼前的少年应该是知道些什么。

君海皱眉疑惑道：“十五年前，顾将军一家……不是说顾将军在隐退的途中发生了意外，导致全家身死，难道着其中还有其他的内情？”

石见瞥了一眼君海，冷冷道：“这你就得问一问你的父皇了。”

君墨晔咽了一口唾沫，睁大眼睛看着石见，满脸的难以置信，疑惑不解。当年的种种都在此刻回归他的脑海，很多他不愿意记得的事情也在此刻充斥着他的脑袋，他沉默了许久，才开口有所试探性问道：“十五年前……你是……？”

石见平静的望着君墨晔，淡淡道：“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，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，而且我要从你口中听到的是当年事情的真实情况。”

似乎方才的恐惧完全消失了，君墨晔缓缓站了起来，目光异常凝重，轻呼了一口气，平静了许多，说道：“此事你知道多少？”

石见道：“你得看你还能告诉我多少。”

君墨晔双眼微眯，沉默了片刻，叹道：“对于当年之事，现在一经想起，便是后悔不已。当年，民间都传言说这君国的天下是顾将军打下来的，其实，着确实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，没有顾将军便没有我这君国偌大的江山，如此强盛的局面。可我却由于自尊心作祟，因为一点猜忌便对顾将军下了死罪诛杀令，导致顾将军一家落了个灭门的下场。”

君墨晔说完，石见眼睛微眯了眯，轻咬着牙。

君海十分意外道：“顾将军一家的死不是意外，而是被父皇下令诛杀的？”

难以置信。

君琪儿也说如此。

虽然君琪儿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，甚至是从未听说过顾将军这个人，但听到父皇这么惭愧后悔地述说着那么残忍的事情，她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眼前的这为伟岸的，俯瞰天下的男子还是对她好，疼爱她的父皇吗？还是君国的帝王吗？

君琪儿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君墨晔。

“父皇，你……”

君墨晔惭愧地摇头，心中备受折磨，看着君琪儿道：“琪儿，是父皇让你失望了。”

“父皇……”

君琪儿从未见到过此时模样的君墨晔。

君海也没有见过，他不敢相信。

再经过数息的沉默之后，君墨晔继续道：“是我当年听信了国舅之言，让顾将军一家殒命，事后，我诛杀了国舅，但这些年每每想起，依旧很后悔，由于我的过错，导致君国少了一员大将，也少了一道屏障。”

虽然这些，石见已经听过了，但今日听到从君墨晔的口中说出的之后，他沉默了许久。错误真的一句道歉就够了吗？即便你是一位帝王。许久之后，石见冷声道：“既然你认为此事是你的错，你就没有想过把真相公之于众，还顾将军一个清白？”

“公之于众？”

君墨晔闻言，怔了怔，甚至是发出一句冷哼。他从来没有想过道歉，因为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字，而且，他也不敢。身为帝王，即便他错了，他也不可能向天下人道歉。他连连摇头，语气绝然：“让朕道歉，绝不可能，即便是朕错了。”

见君墨晔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定，石见眉宇再次紧紧皱起，心中不由得生气。石见冷声道：“如果我要你道歉呢？眼神一瞬之间便充满了寒意，凌寒刺骨。

君墨晔看到石见的眼神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，而短暂地忘却了惊恐，颤声说道：“你与顾将军是什么关系？”

石见漠然道：“我说了你不需要知道。”

语气音量提高了不少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。

一瞬之间，石见与君墨晔四目相对，各带锋芒。

场面似乎“一点即燃”，君海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，连忙劝说道：“先生，此事对皇家而言不是小事，即便如此，父皇也需细细斟酌，还望先生给父皇一些时间。”

石见闻言，转头看了一眼君海，眼神里生气不减。

片刻后，石见移步退到了一边，没有再言，目光平静地看着天空。

君墨晔也没有再说什么，面色极其阴沉。

君海见此暂缓了一口气，同时给君琪儿使了一个眼神，君琪儿立马心领神会移步到了石见的身边，用尽“手段”讨得石见莫要生气。

这一边，君海见君墨晔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，趁机禀道：“父皇，关于命案，儿臣有话要说。”

君墨晔暂时抛开了方才的种种，问道：“何事？”

君海正色道：“关于此案，每一桩都成“悬案”，但好在有了些许发现，离殇宫发现的毒修就是一个重要线索。”

虽然离殇宫此时此刻很显然不宜再提，但君海必须得说。

君墨晔果不其然地有些生气，眉头皱了起来，神色冷肃。

君海没有停下来，“毒修出现在离殇宫本就奇怪，而且不得不让人多想，除此之外，儿臣知道还有一个人进过离殇宫。”

君墨晔的眉宇又紧了几分，“还有谁？”

君海用余光瞥向君墨晔，谨慎说道：“是……太子。”

“太子？”

“是是，所以，儿臣怀疑太子与那位见不得人的毒修有联系。毒修能够出现在内宫，且藏在离殇宫不被发现，说明那位毒修定与内宫之中某人有联系，后宫嫔妃之中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，但太子这些日子的行为举止却异常奇怪，以往，他几乎不会待在东宫，这几日却是接连几日没有出过东宫，不得不让人怀疑。”

君墨晔沉声道：“有证据吗？”

“没有证据。”

君海道：“父皇，就是没有证据，儿臣这才选择私下与父皇言明。”

“太子的所作所为，朕都看在眼里，他有没有反常，难道朕还不知道吗？没有证据便不要轻易下结论，不要冤枉太子。”君墨晔厉声道。

“父皇，太子他……”

“不要再说了。”

“之前听信谗言，如今盲目相信，你这皇帝当得还真是失败。”

这时，一道清澈明朗的淡漠嘲讽之声响了起来。

石见向君海这边走了过来。

石见望着君墨晔，毫不留情地说道：“身为一个帝王，却没有一个明辨是非的眼睛，听进忠言的耳朵，还真是失败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君墨晔指着石见咬牙切齿。

石见懒得理会他是何反应，冷笑道：“一个毒修出现在了皇宫之中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，死个人一点都不意外，就是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？”石见的神情有些玩弄。

君海紧接着说道：“是啊，父皇，先生所言在理，事情已经发生在皇宫了，有些事情不得不防啊，父皇。”

君墨晔冷漠地看了一眼石见，沉默了数息，沉声道：“此事，找到证据再说吧！”

石见目光看向一边，懒得再理会。

君海面色难看，无言以对。